江西詩派追隨杜甫的「語不驚人死不休」的作詩態度,繼承韓愈的「以文為詩」及「拗體」。黃庭堅發揚光大、陳師道和陳與義都是代表詩人。這派在宋朝影響極大,即使陸游的詩也找到這些特色呢。
黃幾復,南昌人,為庭堅少年好友,時知廣州四會縣令。
黃庭堅,少蘇軾九歲。哲宗紹聖以後,屢遭新黨打擊,被貶黔州。寫詩極嚴,傳將中年前詩燒三分二,晚年復自刊定,止三百八篇。
現將霍松林的《江湖夜雨十年燈──說黃庭堅〈寄黃幾復〉》(中華書局《古典詩詞名篇鑒賞集》頁129-136)撮要,以說明江西詩派與黃詩的特色。
「我居北海君南海」:起勢突兀,用「海」指居處,見海天茫茫,突顯二人相隔遙遠。此外「我居北海」、「君南海」均有出處,屬「字字有來處」。《左傳.僖公四年》:楚成王問齊桓公:「君處北海,寡人居南海,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。」
「寄雁傳書謝不能」:承接上句,相隔自然通魚雁,但詩卻出人意表,鴻雁竟拒絕傳書!「寄雁傳書」是常用典,見《漢書.蘇武傳》。「謝不能」出自《漢書.項籍傳》:「東陽少年殺其令,相聚數千人,欲立長,無適用,乃請陳嬰,嬰謝不能。」此處用「謝不能」,使陳舊變為新奇,是「點鐵成金」。此句又將鴻雁擬人,感情湧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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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桃李春風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燈」:這聯張耒譽為「奇語」。兩句全用名詞,且是平常的事物,是陳言,但配搭得宜,創出清新雋永的意境。上句寫以前相聚情景,下句寫十年來分別心情。桃李春風是陳言,因此能立即令人想起陽春煙景,一杯酒也常見,於是由酒所帶出的聯想卻無限:王維《渭城曲》:「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杜甫《春日憶李白》:「何時一樽酒,重與細論文?」三個名詞均引起良辰美景的美感與朋友把酒言歡的喜悅。
對句則用悲傷語:江湖想起飄泊流轉,杜甫《夢李白》:「江湖多風波,舟楫恐失墜。」夜雨引起懷人之情:李商隱《夜雨寄北》:「君問歸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漲秋池。」「十年燈」是作者所創,配合「江湖夜雨」,便令人聯想到二人分別,飄泊江湖,每逢夜雨,孤燈獨對,已有十年了。
兩句沒主語,沒謂語,純名詞的組合,各詞均有豐富含義,組合起來又各有意境,上下兩句又可作對照:上句喜,下句悲;上句回憶,下句眼前;上句是二人剛得功名,春風得意;下句失意流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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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持家──但有四壁立,治病──不蘄三折肱」:「四壁立」「三折肱」也如上聯,上下句互為對照:上句說其清廉,心思用在治病和讀書上,無暇理家居;下句說其善治病,古代以治病喻治國,《國語.晉書》:「上醫醫國,其次救人。」即說黃幾復已有政績,為何仍不受重用?「持家」句為為拗句,首二字平聲,後五字仄聲,「治病」句是順中帶拗。兀傲的句法與奇峭的音響,正表現出黃幾復廉潔幹練,剛正不阿的性格。
「想見讀書頭已白,隔溪猿哭瘴溪藤」:「想見」回應首句的「我居北海君南海」;作者想像黃幾復白髮蒼蒼,仍好學不倦。此句思想出自杜甫《不見》:「匡山讀書處,頭白好歸來」。末句指出環境的淒清。杜甫《九日》詩:「殊方日落玄猿哭」 。